人和一种植物结下如此罪恶的缘分
记者:听说为了写《红处方》,您到许多地方做过不同寻常的体验。
毕淑敏:我去过几个戒毒所、戒毒医院。开始时和一般人一样充满了震惊,高度的恐慌、厌恶感等交织在一起。最最想不通的是人为什么要如此残害自己的生命。对许多天灾人祸我们没有办法,但是,人用自己的手制造出一个妖魔残害自己,我觉得这几乎是一个仅有的例子。人类是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,罂粟只是一种普通的植物啊。这个星球上一匹马、一只猩猩、一只狗,任何一个生物都不曾和罂粟结下如此的仇恨。我觉得问题在于人类自身,在于人类的弱点。吸毒的人一开始明知是万丈深渊,但还是一跺脚就跳下去了。我特别想探索这个过程。
模拟幸福幸福是一种物质吗
记:你认为他们一跺脚往下跳的原因是什么?
毕:我提出了一个哲学上的命题:幸福是什么?哲学家们有各种各样的说法。我们命名为幸福的这种感觉,实际上是我们身体内部发生了一种特别的物质的变化。这也符合唯物史观。当我们体内涌动着这种物质的时候,我们把它称之为幸福。毒品进入我们的身体,模拟出一种虚妄的幸福,它极大的欺骗性使你难辨真假。
我在小说里有一句话,许多人吸毒是为幸福而去,但最终却被引进地狱。
心灵的饥渴与焦虑
记:具体地说,吸毒是不是和社会的剧烈变动有关?
毕:生活节奏越来越快,心灵的饥渴非常明显。物质上的东西比较容易满足,而且已经基本上得到满足。但是人的心理需求没有止境。他们的生活遇到焦虑,不知道怎么办,便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达到平静与平衡。
表达对生命的悲悯之情
记:《红处方》之前的作品往往让人感受到生活、生命中壮美的一面。但是这一次,我们似乎触及到许多阴郁。
毕:在《红处方》里,我所表达的是对生命的一种悲悯之情。对于生命,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是一小段、一小段的时间,这对于整个宇宙来讲多么渺小,但对我们每个人来讲又是全部。所以在我看到那些事情的时候,我真的感到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惜之情。
我十六七岁到西藏阿里去当兵,自然条件特别严酷,战友们的生命往往毫无征兆就消失了;我做了22年的医生,和病人一起与疾病、死亡做斗争,确确实实感觉到一种绝望。死亡是不可战胜的。所以生命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空洞的东西,它是一个那样美丽、晶莹、容易破碎的宝贵的东西。我心中最想写的是“让人们珍爱生命”。